那边城门前之后发生的事情陆羽等人并不知情,对于他们来说,澜城不过是旅途之中的一站罢了,几人并无意掺和其中事情,也无力掺和。
相较于澜城内正发生的种种变故而言,对几人影响更大的反而是韩幼晴的负气离开。
一路上从应城出发,路途并不短暂,相处日久后陆羽对韩幼晴渐渐有了了解。
身为应城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城主千金,韩幼晴并没有所谓的大小姐脾气。
恰恰相反,除去在对待朝廷的态度上颇为诡异外,韩幼晴其实十分平易近人。
初入武道一途时,若是有赵廷和陆羽不明白的地方,徐老道这坑货又犯懒不愿搭理两人时,便是韩幼晴亲自指点,以身示范。
陆羽与赵廷也算是天赋异禀,许多问题经过韩幼晴点拨提醒,算是一点就通,其实暗地里也让韩幼晴颇为不甘。
她身份虽高,可相比较起陆羽赵廷二人来说,其实不过是一个平凡人。
从应城出来时的多多帮衬,再到后来已经难以再对两人精进有多少助力,韩幼晴的不甘心与努力其实陆羽都看在眼里。
她会趁着两人还未睡醒时便早早起床练武,马步,练拳,练功更是拼了命的要比二人多做一倍。
只是因为韩幼晴的自尊心太过要强,不愿意承认自己迟早会被两人反超,远远抛在身后。
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追上两人的不可预见的步伐,尤其是赵廷的步伐。
因此一路行来直到澜城,陆羽早已将韩幼晴视作了值得相交的朋友。
也正是如此,对于韩幼晴突然的负气跑走,陆羽其实心中焦急不已,既担心韩幼晴独自一人在这城中人生地不熟的安危,也对赵廷和韩幼晴两人的关系颇为苦恼。
赵廷真的是个标准的榆木疙瘩,嘴上花花哨哨没个遮拦,实际上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情场初哥儿。
韩幼晴一路相随,对谁都言笑晏晏,婉婉有仪。
唯独对赵廷总是耐不住脾气,总是动辄掐腰踩脚拧耳朵,事后又会变了脸色,怕掐疼了赵廷,半夜去问他疼不疼,要不要上药。
这明眼人看了都能知道,其实韩幼晴所为不过是儿女家家不懂表达心思的娇俏表现。
陆羽更是心知肚明,简单揣摩便明白了为何以往两人偷看韩幼晴洗澡,偏偏赵廷这坑货屡屡得手,到了陆羽的时候就总是被人识破。
这分明就是韩幼晴在给赵廷制造机会。
结果赵廷这人现在反倒像个木头人似的,对于对方的暗示毫无动静,甚至对韩幼晴畏之如虎,半夜里睡觉还说韩幼晴简直就是母夜叉转世,谁要真娶了她那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几番因素综合起来,陆羽自然心中已经知道韩幼晴负气跑远的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他如今心里自然也埋怨赵廷这土狗的不解风情,还偏偏是赵廷这脑子里全是坑的蠢材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如今实在是不知如何解决。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找到韩幼晴后,帮她一道狠狠地修理一顿赵廷,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掉韩幼晴心里的淤气。
他瞥了一眼还不乐意,抱怨连连的赵廷,心中哀叹道。
“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就凭你这一张嘴,能有女人喜欢你就已经是那人瞎了眼睛,偏偏你还是个猪一样的脑子,就你这智商,到手的媳妇煮熟了都得飞走。”
这边陆羽在哀叹赵廷的孺子不可教也。
那边赵廷则抱怨着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记得毫无错处的谚语,可见他对于韩幼晴的恐惧是根深蒂固地刻在了心理阴影里。
不可谓不刻骨铭心。
就是刻骨铭心这词的是贬义词。
陆羽两人找人急切,虽不愿意劳烦诸葛奇,可对于澜城人生地不熟,只能求助于对方。
诸葛奇倒是乐意至极,他是个好管闲事的性子,为人处事也周到,知晓二人难处,便安慰了二人一番,言说会动用自己在澜城的一些关系,帮他们找人。
陆羽二人还以为诸葛奇不过是随口说说,也没有抱太大指望,却没想到诸葛奇这个关系超出了预料。
只见诸葛奇随意找了个街边小店进去,对着店铺掌柜一番耳语后,不过片刻,半条街的商铺伙计都动了起来。
见两人目瞪口呆,诸葛奇抿嘴一笑,说道。
“卢兄赵兄不必惊讶,在下只是恰好是他们的生意有些来往而已。”
赵廷回想起自己在诸葛奇面前替陆羽吹过的牛逼,只觉得自己能够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家究竟做什么生意的?”
“只要不违法的,我家都做。”
赵廷闭了嘴。
陆羽这里焦急得翻了天。
但韩幼晴那里却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且说韩幼晴负气离开确实是如陆羽所猜一致。
她从小出生便是应城韩家千金,父亲韩经纬对她宠爱有加,但却又因为韩经纬身负陆羽身世秘辛,并未将韩家引以为傲的武道本领相传,而是请了几位武学师傅自幼教习她练武。
十余年的勤能补拙使得韩幼晴武道一途颇有精进,再加上身份所致,让她在应城里罕有同辈的敌手。
又因为韩经纬的部分告知,让她早就知晓部分陆羽的身份谜团。
无人可知韩经纬此举究竟有何用意,但也因如此,使得韩幼晴颇为关注陆羽,更是对他身边死党赵廷十分熟稔。
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两个毛头小贼自以为是地偷偷翻墙,进韩府偷看自己洗澡时开始,当韩幼晴意识到自己似乎心许赵廷时,已经为时已晚。
她自幼书香门第,唯有在亲人父母面前难得娇憨,这或许是她对亲近之人表达情感的方式。
可偏生赵廷不解风情,久而久之更是对自己退避三舍,如今赵廷不经意的一番话,更是让她心中波澜万千,难以平静。
她本以为赵廷不过是街边普通的痞混混,可随着相处,她才发现赵廷天赋异于常人。
韩幼晴害怕赵廷将自己甩在身后,这样她或许连欺负赵廷,表达自己的机会都会失去。
她气自己,也气赵廷。
所以她跑了出去。
一转眼时,已经身处澜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之上,人流密集,熙熙攘攘,各有方向,唯有自己迷了路。
韩幼晴驻足回首,却没见期盼的人追来。
不由得失落万分,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如此难以揣摩,方才还期盼着回头时就见到平日里和个大狗似的赵廷站在自己身后,可转眼间就怨他并未出现,又开始巴不得对方被天上掉下来的碎石子砸死,走路掉茅坑被熏死,出门被马车撞死。
澜城街上热闹非凡,商贾来往川流不息。
韩幼晴却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着沿街叫卖的摊贩前成双而立的情侣为了挑选一对适合的钗子你侬我侬。
心中涟漪翻涌,只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都喂了狗。
再回首时,已是一抹斜阳将落,数点寒鸦,街上行人渐渐稀疏。
不知不觉,彷徨之间已经过了将近一整日。
她心里又开始惦念起赵廷有没有吃过东西,怕这饿死鬼一样的饭桶没钱吃饭,饿着肚子。
于是打算转身回借宿的客栈去找赵廷和陆羽两人。
心里给赵廷的台阶都已经准备好了,却偶然吧发现一群人匆匆从旁边的街巷穿行而过,身后跟着十余名姑娘。
韩幼晴觉得为首的人有些眼熟,仔细分辨,才回忆起那人正是此前城门前施粥的鲲鹏教账房先生。
只见他此时领着人,行踪鬼祟,驻足在巷尾的一处院落门前,身后几名已经把鳞纹花衣换下的大汉围着那些从难民之中被挑选出来的姑娘,警惕地看向四周,目露凶光。
那些姑娘在难民群中本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头发蓬乱,看不出身段模样。
可此时再见,却见她们已经洗漱停当,被人精心打扮了一番,视线瞟过,竟然都颇有几分小家碧玉,停停落落的俊俏模样。
只是这些女子已经全然没有了从难民中被选中时的惊喜与兴奋,此时反而大多眼神闪躲,流露出惊惧和不安的惶恐来。
韩幼晴避过那些大汉视线,却看见其中几个女子脸上虽然打上了厚实的脂粉,却依旧难掩面上的淤青和血痕。
她眉头一皱,只觉得眼前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心中盘算了一番,虽然知晓自己和陆羽三人身负重务,并不应该插手这事,可心中却忍不住的想要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出于韩经纬从小的教导,又或者是对那些女子遭遇的好奇,亦或者是其他。
当她看见那巷尾的院门打开,那些壮汉推搡着那些姑娘鱼贯而入时,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